起初，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的进行着。
告死天使将斗篷的帽兜拉得很低，确保没有人能看清楚自己的长相，就这样缓步在热闹非凡的集市中，开启了耳部的强化，无数的声波在过滤掉无用信息后在她脑海中形成了一个精细完美的世界，所有可能和地下隧道有关的信息都会被芯片自动记录，这一过程只需要交给设定好的程序就可以，而她则只需要到处走动，尽可能扩大信息的收集范围。
当然，她也打算好好珍惜这样的一次机会。
作为纯粹为【爱国者】组织效力的战斗机器，ANC受体小队平时除了在封闭的研究所进行训练以外，是轻易没有机会外出自由活动。
因为已经失去了记忆，所以告死天使最初所在的小队是怎样的情况她并不是很清楚，但现在身处的这支小队，记得艾拉跟她说过，从实验室和训练基地外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还包括来到扎哈尔的这次。
虽然在将自己的意识直接连入网络进行练习时，她们可以在浩瀚的网络数据海洋内随意遨游，每次训练短短的一个小时就能让她们浏览到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但那毕竟只是用自己的意识在上网而已，那种经过芯片模拟的信号和用自己的身体切身感受外界信息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且她们脑内的植入体显然将更多的计算资源分布到了和战斗相关的方面，留给模拟信号的资源少得可怜，说是可以模拟任何形式的感受，但其实效果真的很一般。
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果和香料的芳香，可以说是第一次进入到“集市”这种地方的告死天使本能地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比如她从没见过的各种新鲜水果。
训练的时候，小队成员绝大多数时候只会服用高能量蛋白液，就是她挎包中的那种，状态玻璃管中的蓝色液体。
这种人工合成的液体每天只需要服用10ml就可以可以满足人体全部的能量和营养需求，设计的初衷是为了用作军用的紧急物资以及医院给无法进食的病人服用的。但这种设计目的性很强的用品显然不会在用户体验上多下什么功夫。
尽管清澈的淡蓝色液体非常漂亮，但那种腥涩的味道实在是让告死天使无法忍受，每次服用的时候都会大皱眉头。
而这一次，终于有了机会，怎么可能放弃呢？
趁卖水果的小贩和别人讨价还价的时机，告死天使用她敏捷的伸手从货架上偷走了一个苹果，速度快的根本没让任何人发现。
苹果的表皮摸起来冰冰凉十分舒服，告死天使先是贴在鼻子上用力嗅了嗅手中的苹果，光是清香的气味就已经让她陶醉地眯起了眼睛。
“咔嚓！”
都没有将苹果的外皮擦一擦，就迫不及待地在苹果上咬了一口。
“嗯......”这种爽脆的口感和甘甜的味道......
和交互接口那种粗劣的信息想比，真正的苹果在信息密度上简直要胜出一万倍。
这种新奇的味觉体验让告死天使十分喜欢，而且一想到这不过是一颗普通的新鲜苹果，那么那些经过精心烹调的食物呢？
原来......
能让自己真切的感受活着这一触感，让自己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的方法这么简单......
这种生存的实在感一定程度上让告死天使减少了一些胡思乱想。
虽然只有三个月的记忆，连自己真正的姓名都不知道，更不要提自己的家人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有时候就连幻想都成了一种奢望......入夜后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做梦，脑海中永远都是一片黑暗，那种冰冷、空虚的黑暗。
没有过去，也看不见将来，每天都活在这种让人绝望的孤独中。
但是今天......
告死天使低头看向手中的苹果，看着红彤彤苹果上的咬痕。
但是至少......
自己还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不是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痕迹......
至少......这些都是自己存在过的证明不是吗？
想起艾拉在卡车上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想起艾拉当时真挚的眼神，自己或许真的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吧......至少已经在其他人的记忆中占据了一些角落吧......
该说是绝望之中的一丝希望吗？
想到这里，一直低着头，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阴影中的少女的露出了一丝凄美的笑容。
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居然只因为这一个小小的苹果，自己获得了救赎......
“哎？”
【警告，芯片温度已经达到临界值】
【警告，芯片温度已经达到临界值】
不过让告死天使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因为苹果而凝思的时候，本该很顺利的计划却因为一个微小的错误而差一点功亏一篑。
后脑的植入体温度突然间上升到了非常危险的范围内，而且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还在不断地攀升，早过几分钟就足以达到烧毁她大脑的地步......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神经交互接口的芯片温度会突然上升这么多？这不合理......
任何电子元件在工作时都会产生大量的热，但由于是植入到大脑中的芯片，所以早在设计之初就已经写好了相关的控制程序，让植入芯片在工作时优先确保不要进入高负荷状态，也就是不要同时处理过多的任务，一定要将所有的任务安排好优先级。
但是现在......告死天使将自己的意识深入到芯片之中，只是简单查探一下就清楚了问题所在，这个给芯片规划任务量的程序并没有正常的工作。
原本只设定接受五十个目标信息的芯片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监听任务的数量不断地在增长，而且对无用信息进行过滤的子程序同样完全没有运行。
随着太阳的升高，涌入到集市里进行采购的市民越来越多，告死天使身边的人流量更是翻倍进行着增长，五十、一百、两百......
但与之对应的信息量却几乎是呈指数上涨，小贩的叫卖，顾客的讨价还价，甚至是孩童们的嬉笑玩耍......所有这些，不光是声音、声波，而是以立体的模型事件全部记录到了存储器中，有用的没有用的，每秒钟都有数百GB的数据高速写入......
而且不论告死天使怎么尝试，这两个现阶段非常重要的程序却丝毫没有反应。
难道是之前在卡车上异常的延续吗？如果真是这样，可就棘手了......
射击、格斗、暗杀......所有的这些课程告死天使都是有着满分的成绩，但唯有和纳米机械和芯片编程相关的技能......她就真的完全不在行了。
身在11区实验室的博士或许可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别说立刻就回到11区的实验室，就连一个卫生条件合格，可以进行手术的地点都很难找得到吧......
而且随着芯片温度的不断攀升，告死天使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完美控制，轻度的痉挛让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瑟瑟地发抖，而且可以遇见的是过不了多久，她的大脑就会被烧毁。
除了强制让交互接口关闭外已经别无他法。
但不论是曾经学习过的交互接口使用手册，还是以前的记忆，都从来没有强制关闭交互接口的记录。
很难想象，对几乎已经于纳米机械成为共生体的实验受体而言，将可以指挥全身所有纳米机械的司令塔关闭，这样的行为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她根本没有概念......
这才有了集市上跌跌撞撞的一幕，至少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才可以进行关闭的操作。
“呼......”
不过目前来讲，看样子关闭了交互接口并不会产生太大的问题，芯片温度的下降，肌肉痉挛也得到了缓解，身上终于也不再冒出冷汗。这让躺在地上的告死天使稍稍松了一口气。
出神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如果换做交互接口没有出问题的时候，她便可以以一种近乎透视的视角看到自己手掌的内部情况，这是芯片收集血液中纳米机械的状况信息而形成的功能。当然了，并不是真的透视，只是将影像映射到她的脑海中。
“现在的这种情况......”
对了......如果是小队里的布里姬特，应该也可以处理吧？
告死天使从地上缓缓地坐起了身，对于自己的视野中失去了那些程序的条条框框她显然还有些不适应，但既然纳米机械并没有随着交互接口一起停止工作，那么自己至少还有一些能力可以完成眼前的任务......
“布里姬特......”
一想到那个有着银色短发的小豆丁，告死天使紧张的心情倒是得到了不少缓解。
几个小时前在卡车上发生的事显然已经不仅仅是影响到了她的心神啊。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关闭了神经交互接口之后，告死天使反而感觉自己的精神有了一丝的清明......就像是突然间挣脱了某种绳索一般。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者更应该说是一种直觉吧，她突然间觉得交互接口出现的问题应该不是单纯的芯片出现故障......
而是另有原因......
这让她想起了一个名词：视觉信息过敏症。
这是一种直到22世纪才出现的病症，说是过敏症，其实又和普通寻常的过敏不尽相同。
在联邦境内，孩童出生时是不允许佩戴任何型号的AR视觉增强设备的，只有等到12周岁，到了可以上中学的年纪，成长到了被认定可以接受更多外界事物刺激的年龄，如果想要安装才会在家长的监督和陪伴下佩戴他们的第一个AR增强设备。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首次将AR增强设备连接到他们的视神经上都会是一种极为新奇的体验，接入互联网的AR设备可以将宿主的生体特征与各项数据进行匹配，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宿主的学业、人生规划，甚至可以说人生中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你的视线中得到答案。
如此庞大的一个市场，早已挤满了各种私人公司或是私人制作的人工智能程序，每年产生的利润足以和联邦一个小自治区的GDP相媲美，时至今日联邦公民佩戴AR增强设备的公民数量已经占到了总人口的25%，这对于一个才开始发展不到十二年的行业来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但凡事总有例外，在普及AR增强设备的过程中，有些人就表现出了排斥性的反应。
并不是说AR的硬件设备遭到了宿主生体上的排斥，而是一旦将AR设备连接到他们的视神经，过多的视觉信号同时传输会让这类人群的大脑短暂性失去功能，造成类似于旧时代一种名为“癫痫”的症状，意识丧失、肢体抽搐。严重的情况甚至有出现生命危险的案例，一位刚刚达到12岁的少年因此变成了毫无意识的植物人，至今仍然躺在医院中倚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这类人群的数量很少，按照概率的统计，在已经安装AR增强的实例中，这类人群的数量也不过占到了0.0003%，数量都没有超过一千例。
但就是这么种乍看起来好像很简单的病症，让已经攻克了癌症、艾滋病和阿尔茨海默症的医学界高呼不可思议，十年的时间下来，所有的医学机构和科研人员都对此症状无能为力。
为什么这类人会因为大量视觉信号的输入而短暂性失去大脑功能？是基因遗传的问题吗？
但可惜的是所有已知的“视觉信息过敏症”患者都没有在基因的表达上有什么可以称作是决定性的相似片段。
而唯一称得上是成果的发现则只是知道了这类人群的视神经会因为信息的传入而出现不同程度的痉挛，所有有资质安装AR增强设备的公司只有结合这种现象才可以勉强预防事故的发生。
而此刻缓步走在居民楼之间的少女，仔细回想着自己的状况，交互接口的芯片超负荷运作时，止不住的冷汗还有微微痉挛的肌肉，这和“视觉信息过敏症”发作时是多么的相似。
但关键的是告死天使后脑的神经交互接口，其原理和AR增强设备可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普通的AR增强设备只是将影像映射到使用者的视神经上，这样一来就如同用肉眼可以看到一般。
但交互接口所使用的技术是直接将数据映射到她的意识，如果非要做比较，更像是一种不需要她入睡就可以使用的深度VR设备。
但两种截然不同的技术......有可能产生相同的病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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